[凛绪]赤色と黒(上)

赤色と黒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衣更真绪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摆弄着手机,公车忽然急刹车,旁边有个身高接近的人撞到他的肩膀。
倒不至于造成难以忍受的疼痛,只是他揉着肩膀,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这样都能睡着……

他盯着那人单手抓住车厢的吊环,另一只手则随意摆着,垂着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惊讶地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你没事吧”,还是诸如之类的话语,最后什么都没说。虽然听说过有的人站着也能睡着,但是亲眼所见时仍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那人睁开眼睛,深红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却又被困意迅速包围,随着呵欠变得迷蒙一片。衣更真绪看着那人用另一只手抹了抹额头,转过头去看站牌,再望向自己,瞬间产生了些许紧张感,总觉得还是应该道歉。
“那、那个,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是我撞的你吗……?”那人看上去有些疑惑。
“不,对不起,打扰你的睡眠……”
“虽然睡眠被打扰这件事的确令人不快……但是刚好我也要下车,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汽车很快到站,那人摇摇头,随着人群下车。这一站是大学的聚集地,数所学校之间的距离亦十分接近。他走得不疾不徐,但很快被相同目的地的路人包围,衣更真绪没来得及回应,只得沉默着跟在人群后面。

——本来还想作一些“这么巧,我也在这里下车”或者“那就好……”之类的简单应对,最后也没能说出来。不知道他是哪所学校的学生,如果说他常常在这个时间坐这趟车的话,应该还有机会见面吧?

衣更真绪随意地想着。但这件小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他很快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亦没有特别留意那人在哪里开始不见人影。


只不过,当司空见惯的背景不经意地设置了焦点,会发现生活中其实有很多值得留意的地方,和一些偶尔会发现的变化。


譬如这天那个人不在。
上车的时候,衣更真绪习惯性地往车厢里瞥一眼,发现没有那个眼熟的身影。
按理来说公车上的人来去如潮,今天见到的人,明天未必会再遇到。即便是恰好在车上眼熟的人,一旦错开出行时间,就很难会产生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自那天之后起,总是吸引他的目光。

是那天不经意接触到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单薄的黑发青年,很年轻的模样,穿着却总有些不合时宜,让衣更真绪忍不住想要纠正他的衣着搭配的那一种(当然,他不至于对不认识的人指手画脚)。看起来像是疲劳过度的年轻老师,又像是学业繁重的学生,分辨不出具体年龄,只知道他总是和自己坐同一班车,在车上睡觉,等到站的时候再跟着人群下车,准时准点的很。

说起来留意到他,除了那次的意外接触,大概是因为每次见到他都一副永远睡得很安稳,像是对外界发生的变化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车上的人来来去去,虽然大多数都是尽量不打扰别人的乘客,但偶尔也有精神状态异常,或者说表现不对劲的存在。譬如说上周的这一班车,有一个像是刚刚失恋的女生,坐在那个人旁边不住抽泣,呼吸声覆盖了半个车厢,旁边的另一个人忍不住递过纸巾,但那人仍然毫无动静,沉浸在熟睡之中。简直就像……长在这个车厢里了?恐怕只有哪天这班车发生什么紧急状况才能让他睁开眼睛。衣更真绪这么想着。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几桩,也都记得很清楚。他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还是同性,那样的在意和观察,或许是一小时的车程太过枯燥无聊,让他开始留意这辆车上其他的乘客。有穿着制服的中学生,每天每天都挨在椅背上读书;有衣着正式的中年上班族,总是望着窗外沉默不语;还有耄耋之年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上车,司机总会耐心等他坐稳后才启动。不过,这些人都是司空见惯的存在,没有太多的记忆点。

衣更真绪尝试过在其他时间上车,因为时间不对总会造成诸多不便,最终还是坐回这趟和他上课的时间最能对得上的班车。等这班车到站的时候一定能见到那个人,仿佛上了发条一般准时准点,却总是自带结界,不和所有人交流,唯有到站的时候才睁开眼睛,自动自觉地往外走去。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乘客在他的脑海里都是特别的存在。

而今天,那个人消失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下车,他迎着冰冷的风往学校走去。他在读的专业不算起眼,在班上的成绩亦不算拔尖,但至少能够让他在两年后安全无恙地毕业,工作,平稳地度过接下来的生活。似乎眼前的路能够一眼见底,只需要按着正常的路往前走。他倒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大概是一直独身的缘故。或许谈谈恋爱可以解决吧?但是没有对象。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车上那位特别的乘客身上,很快挠了挠头发,摈弃荒唐的念头。


“衣更君,要一起去看下午的演出吗?”同专业的朋友在下课的时候敲敲他的桌面。

——演出?才想起来朋友提过,今天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公开演出,但是稍晚一点的时候要打工,来得及吗……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看着对方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让他失望,还是点了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待会我得中途离场,要去打工,抱歉。”
他们一边走向隔壁学院的礼堂,一边随意地聊着。
“但是最后的部分听说是最精彩的?听说有个特别厉害的……我看看……听说最后的钢琴表演很精彩哦。”朋友翻开宣传册子,指最后一行的小字。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朔间?难道是那位朔间……朔间零先生!那个很出名的爵士音乐家。但是……‘朔间凛月’?难道是他的妹妹或者亲戚什么的?”
“是男生啦。”朋友将册子递过去,“女朋友说的。本来她要来,临时有别的安排,所以才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头又要听她抱怨了。哈哈哈。”
“哦!原来如此……”衣更真绪没太在意,随手推开礼堂的大门。

不愧是知名的音乐学院,肃穆而庄严的装潢将不大的礼堂烘托得更有气质,舞台上的横幅方方正正对称挂好,简直像是精准测量过的——后来他才从这所学院的学生那边听到逸闻,说是那个学院的副会长确实命令手下的干事们这样做了。

先是学院的交响乐团合奏;再到两首咏叹调,女高音独唱亦十分惊艳;圆号独奏、管乐团,甚至有阿卡贝拉人声社团……

衣更真绪很少与古典乐打交道,难得欣赏这样的公开演出,倒也很是享受。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屏幕,发现差不多就要到离开的时间了,再不赶过去打工的地方可能会因为交通延误的缘故迟到。

——但是,马上就是闻名在外的,在钢琴系里相传有王子一称的优等生的表演(这件事也是朋友在路上跟他说的,说是在女生那边有这样的传闻)。况且跟那位知名的音乐家,朔间零先生有血缘关系,大概也是校内的有名人士……稍微再听一首也没关系吧?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理性,衣更真绪放弃了中途起身的念头。继续坐在位置上,等待幕布再次掀开。

只见一位身着正装,头发却略显蓬松、只在边缘上勉强定了型的清瘦男子走上舞台,脸稍有些圆,却不是有肉的类型,单薄的唇自然抿在一起,用那双特别的红色眼眸简单扫视了观众席一眼,深深鞠躬,然后迈着端正步伐走向钢琴。闭目养神了片刻再睁开,之前那副慵懒的模样一扫而空,一瞬间在眼里出现了认真的光芒。

那人慢慢坐下来,停顿数秒后按下琴键,一小节,一小节,再到下一个小节,旋律在聚光灯下传扬而出,音符像是有了生命,在偌大的礼堂里轻轻漂浮。似乎能在眼前闪烁出美轮美奂的场景。

随着他的演奏,衣更真绪一面被折服,一面却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碍在朋友在旁,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惊讶一遍。

他曾见过这个面孔无数次,唯独今天早上没有,却在现在见到了。

此时此刻,在琴键上细心播撒着音符,吸引所有人的视觉、听觉和感觉的,正是数月前就开始在每天的公车上,让他渐渐在意的那个人。


朔间凛月。


第二天,衣更真绪有些在意地望向车厢里,不出意外又见到那人,仍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安稳无比地睡着。这时候下一波乘客涌进来,他往旁边挤了挤,再次挨在对方的身旁。

——似乎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不,在想什么呢。擅自搭讪未免太过唐突,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贸然打扰只会令人误会……自己没有那样的意思。

衣更真绪抿了抿唇,将念头清空。公车一站一站地向前行进,到站的时候他本来想自顾自地向外走,却看到那人还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但是,如果没有人提醒他的话,恐怕是要睡过站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点了点朔间凛月的肩膀。
“那个……抱歉,不过你要到站了哦?如果目的地是学校的话。”


这一站上下车的人相当多,乃至等朔间凛月终于睁开眼睛,和衣更真绪一起跟在人群的最后下车,时间亦绰绰有余。

黑发的青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些什么,最后还是露出了第一次对话时候的那种疑惑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这站下车……你是?”


——如果说自己听了他的演奏,非常的喜欢,似乎很容易被误会成奇怪的粉丝;但是不说实话的话,也编不出什么合理的谎话。更不能说自己一直在留意他,恐怕会造成更深的误会。


衣更真绪对刚才唐突的打扰产生了些许后悔,但看着那副并没有任何反感的表情,无缘无故地产生了对方并不介意的预感,脑内迅速整理思路后说道。
“不,我们不认识。那天不是有你们学校的演奏吗?我看到你的表演了。加上经常在这一趟车上看到你,所以想着你是不是也应该在这里下车,前面那一站和这里相隔很远,错过的话要花很长的时间回来……所以……”
“这样,还真是谢谢你了。”朔间凛月点点头,忽然又说,“那……可以麻烦你下次见到我也把我叫起来吗?如果再迟到的话,我会被老师骂的哦。”
“没关系没关系……诶!?”
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贸然打扰感到不悦——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被这样三番五次的打扰,恐怕会对打扰自己的那个人感到不快——却反而被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很奇怪吗?不行也没关系。我就随便说说,别在意。”
“不是不是,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没问题啦。”
“那就拜托你啦。”朔间凛月在拐角处跟他挥挥手,很快钻进附近的咖啡店。

——说起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下次还能遇到?……虽然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确是可以做到的。或者只是对方随口一提,根本没有认真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那么纠结,也不需要信守承诺……吧?

“真的假的,衣更君居然不认识朔间君吗?钢琴系最有名的学生之一,长得很帅、演奏得也很好对吧?明明水平很高,人气也很高,却总是不怎么公开演出,所以那天你们能亲眼看到真是很难得的机会呢。真是的,要不是那天有别的安排,我也想去……!不过如果我去的话,衣更君大概没办法去了呢,毕竟票只有两张……”

那天一起的朋友坐在他对面,还没开口,朋友的女朋友就抢先介绍起那位在女生之间十分风靡的钢琴手,表情无比认真,眼睛里似乎闪烁起星星。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毕竟衣更真绪作为校学生会的成员,要想拿到隔壁学校的演出票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他只是对这方面没有太多兴趣,更不可能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捧场,如果不是朋友的邀约,估计等到毕业都不会踏入隔壁学校的礼堂。

衣更真绪放下杯子,随意应对着:“毕竟不是喜欢关注帅哥的女生嘛……随便问问而已,他的钢琴演奏真的很优秀,连我都忍不住有点兴趣。是不是该谢谢你临时有事去不了,我才有机会看他的表演呢?开玩笑的。”
“明明你的男朋友就在这里,却还要关注别的男生,我会吃醋的哦?”看着女朋友一脸抓狂想要反驳的模样,朋友忍不住调侃道。两人很快聊了起来,衣更真绪识趣的不再插话,待时间到了便跟他们道别,坐车去打工的地方。

——原来如此。音乐学院的高材生,钢琴专业,因为年龄要大一年的缘故,所以会比自己早一年毕业,独身,每天和自己一样要坐很久的车到学校,兴趣是睡觉,似乎总是昼夜颠倒,会在半夜的时候练琴,也因此导致学校里的课室管理员对此颇有意见……那为什么会和自己一样坐早班车上学?

这天晚上的衣更真绪有些心不在焉,连吧台的调酒师都忍不住调侃他说难道对哪位可爱的孩子一见钟情了吗?他笑着摇摇头,将鸡尾酒端走了。好在没有在打工的地方出差错。

碎片化的信息交织在一起,似乎互有矛盾,但思来想去也得不到结果,只得最终放置。



这之后的接触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每天早上他们仍然会坐同一班车。

多数时候衣更真绪会绕过去。他本来没有这样的义务,说到底不过萍水相逢,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责任感让他每天每天都。他会在临到站的时候叫醒朔间凛月,然后两个人前后下车。有很长一段路会一起走,最后往不同的学校去。刚开始时他还觉得朔间凛月会觉得这样的接触太过诡异,但看样子对方似乎也乐得如此,久而久之默认了这般的相处方式。


“对了……你会弹乐器吗?”
“诶?”
“不会吗?……算了。”
在相当长的这段路里,他们通常没有多少对话,但这天朔间凛月突然这么问他。衣更真绪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了:“玩过一段时间的吉他。大概是自己玩玩的水平,在你们面前确实班门弄斧……当做不会比较好。”
朔间凛月挑眉道:“不是零基础就可以了。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明天的打工轮休,时间倒是有的……”

顺其自然地交换了手机号,定了时间地点。衣更真绪盯着对方的头像,空白对话框里忽然出现了一句话。

[真绪君(まおくん),请多指教啦~]

——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哦,因为在学生会需要和不同的人联络的缘故,社交软件的账号上总是显示自己的本名。

衣更真绪回消息总是很快,手指上的动作不停,只在称呼的地方停顿几秒。

[哦!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朔间同学。]
[不用敬语也没关系的,不需要这么生分嘛~]
[呃,那个,那么,“凛月”?]
[OK]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好相处的人吗。
衣更真绪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手上的作业。

这个“好相处”的评价在很久之后被朔间凛月的熟人们吐槽了个遍。
金发的芭蕾舞演员笑了起来,银发的那位的反应则是用力“啧”了一声,看样子颇为不爽;灰发的吉他手骂骂咧咧半天,大半内容都在抱怨那个家伙的性格有多恶劣;黑发的爵士音乐家露出迷之微笑,末了才说烦请多多包涵舍弟的性格,一副文绉绉的语气。

鸣上岚笑了个够之后收敛起表情,摩挲着下巴。
“大概凛月ちゃん将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真緒ちゃん,所谓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稍微想象了一下,还真是羡慕呢……”
“哈?这有什么可羡慕的,くまくん那家伙除了正式出演的时候还算靠谱,平时神出鬼没,连排练都不爱来……なるくん又不是没吃过这个亏。”
“真是的,泉ちゃん还真是一板一眼的,这跟排练没关系啦~“
朔间凛月坐在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对面,稍显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喂……我的性格也没那么糟糕吧。ま~くん可以作证哦?”
“不是,所以说这只是我的第一印象而已,我可没说现在也这么觉得啊?”他的恋人毫不留情地拆了台。
“过分……”看到对面那两人幸灾乐祸的模样,他随口抱怨两句,转过头看衣更真绪,发现他果然在偷笑。

这是之后的事情。从衣更真绪觉得朔间凛月是个不错的人,到逐渐发现他的性格和第一印象实在大相径庭,这之间不长不短。
但直到那个时候,这些小小的抱怨和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相比,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了。


他在次日下午准时到达朔间凛月的练习室,看到屋里的钢琴和摆在上面的吉他乐谱,才大致猜测到会是什么事情。

“等、等等!难道说……?”他指了指钢琴,难以置信地。
朔间凛月好整以暇地坐在钢琴前,随意按下和弦:“是的。合奏。”
“真的假的?我?和你?真的没问题吗?”衣更真绪吓得赶紧往后退,站在门口摆手拒绝。
“别这么紧张嘛~”朔间凛月侧过身,歪头笑了一下,开始慢慢解释。

倒不是什么需要公开表演的场合。据朔间凛月的说法,他想在晚上找个能弹钢琴的地方,通宵营业的高级酒吧是其中一个选择。但老板要求他能够和乐队合演,要他找机会跟乐队试试水,或者自己找人帮忙。与其将机会寄托在不认识的人身上,自己找人帮忙明显容易通关得多。
衣更真绪点头表示理解,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找上自己,沉吟片刻道:“先不说我已经几年没碰过吉他,就算我会弹几首曲子,也没在别人面前弹过……“

朔间凛月抬头转了转眼珠,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嗯,我明白了~真绪君需要一位指导老师呢♪”
“所以我不是这个意思!”


衣更真绪第一次见到大神晃牙是在几天后的下午,他在自己的练习室里调弦。
大神晃牙抬头瞟了一眼,挠挠头发:“你就是……糟糕、想不起リッチ那家伙提过的名字……呃,大额头(デコ助)?”
衣更真绪颇不好意思地将夹起来的长刘海放下,随意拨到一旁:”别这么叫我……衣更真绪,请多指教!“
“哦,大神晃牙,我的名字。随便坐就好。”大神晃牙站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他的穿着风格很是不羁,手指上套着银质指环,加上天生的灰发和金瞳,说话时露出虎牙,十足摇滚青年模样。

年轻的吉他手随意勾起几个音节:“所以,什么曲子?”
“这个。”他递上乐谱。
对方接过去看了两眼,思忖了一会,将乐谱摆在架子上,自然而然地架起吉他,却很快又放下:“切,那家伙在搞什么。”
"……果然很难吗?来之前我试弹了一会,主要是弹奏技巧上的问题,可能需要请教。“衣更真绪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看似不羁的“吉他老师”,颇有些小心翼翼。
大神晃牙显然不吃这套,摆摆手表示不用这么客气:“不是技巧的问题。怎么解释比较好……真是麻烦……总之这首曲子的重点不是吉他这边,而是靠钢琴那边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该说懂呢,还是老老实实承认不明白会比较好呢。衣更真绪想了好一会,最终选择虚心求教。
“就是说,这首曲子,吉他和钢琴的部分缺了谁都不行。看似吉他的部分占主要比重,但真正主导的是钢琴的部分。所以在练习的时候也是,没有钢琴的话,吉他很容易练得一团糟……“
“原来如此……”似乎能够明白一些,衣更真绪将自己的吉他抱起来,开始请教演奏的部分。


衣更真绪请教过大神晃牙几次,足够让他们从素不相识进化成熟人。
这期间衣更真绪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

“我想不明白。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赖,朔间同学也不是不能找到共演者,为什么非要让我这个门外汉来帮他……真的没关系吗?”
“哈?关系很好?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跟那家伙关系好?虽然是相熟的同年生,要不是他是朔间前辈的弟弟……哼,本大爷是绝对不会跟那个总是睡过头,连考试都翘过的家伙合作的。“大神晃牙正在检查手上的拨片,随意翘着腿,”而且我们的风格不一样,我不知道リッチ那家伙走什么流派,本大爷坚持的是ROCK,总之肯定不合拍。“
“寒暄得差不多了吧?コーギー什么时候变成烦人的老太婆了?”
他们抬眼一看,朔间凛月挨在练习室的门口,淡淡地望着两人。
“烦死了!就是这个态度,本大爷才~不要跟他合作什么演出。”大神晃牙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示意衣更真绪去应付掉那个烦人的家伙,衣更真绪坐在旁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走到门口。

朔间凛月看到衣更真绪回头看了看那位桀骜不驯的“吉他老师”,再把门带上了站在他面前,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真绪君,还习惯吗?コーギー虽然总是很不耐烦,但是演奏水平在我们这边勉强是被承认了的,啊……不如说コーギー在其他方面都不好说,只有乐器还比较在行呢,而且拜托他的事情都会做到,所以没问题的。”

真绪君。
这是朔间凛月对他的称呼,比起以姓氏相称更进一层,似乎对于相识不久的两人来说有些太过亲昵。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他的个人习惯,但是不管怎么说,似乎没有刻意纠正的必要。

衣更真绪背靠着门,望向挂满各色广告的宣传栏,过了一会才说:“虽然答应了要帮忙,我肯定会努力练好这首曲子……但是真的没关系吗,我只不过是业余水平而已?果然还是应该找你们学校科班出身的同学帮忙会比较好吧?例如说晃牙既然有时间教我,为什么不用这段时间来直接帮你的忙比较好?难道他现在不也是花时间帮忙吗……我想不通要通过我才能间接帮忙的必要性。”
“真绪君,完完全全是从实用主义者的角度出发呢。”朔间凛月皱了眉头,像是在苦苦思索应对的话,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衣更真绪闭上眼睛再睁开,直直地看着对方。
说实在的,内心不挣扎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并非像之前跟朔间凛月描述的那样只是自娱自乐的水准。中学时代也曾经瞒着家里去拜师求学过一段时间,短暂地享受于此,但在二年级时考虑再三,最终决定往普通大学的道路走去,离开了原来的梦。
在衣更真绪内心纠结的时间里,朔间凛月像是终于想好了,忽然凑近他,单手支撑在门板上,用接近气声的音量说道:“但是,如果说,我只想要和真绪君一起弹这首曲子,而不是和其他任何人一起……这样的理由,真绪君会接受吗?”

任是再多考虑与推辞,在这句话之后都显得不堪一击。

“既然凛月这么说了,那如果我还在拒绝,好像也不太好……还请期待我这个业余选手哦?”
“OK~”见衣更真绪燃起斗志的模样,朔间凛月看上去很是满意,松开手上的动作,“那,今晚见?”
“啊?今晚?“
“反正吉他的部分也练得差不多了,这首曲子的重点是合奏嘛。”
“说的也是……但是今晚我还要打工,待会要坐车去居酒屋……”
“对哦,忘记说了。”朔间凛月再次歪了歪头,“只要老板觉得还不赖的话,多加一个业余吉他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这样的打工,应该比一般的体力活要好一点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这连承诺都算不上,顶多是为了多加练习而作出的引诱一般的话语——毕竟话事权绝不在他——衣更真绪却不由得答应下来。

——总觉得,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tbc.


*一个尝试,基本上是真绪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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